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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要帶孩子們回娘家。樂突然好像決心了什麼似的跟我說,「媽媽,我明天要鼓起勇氣,叫阿公阿嬤!」

 

在台灣這文化裡,叫長輩是很重要的禮貌之一。在家庭聚會裡,一看到長輩就要叫。阿公,阿嬤,叔叔,嬸嬸,姑姑,舅舅,等等....。每一個長輩都很期待孩子們用可愛的聲音稱呼他們。從小,我父母也是這樣教我們的。而我們,也是這樣教孩子們的。「看到誰誰誰就要叫喔。這樣他們會很開心,因為他們很愛你。」可是大兒子,小小時候還會一句一句學著我們喊一下誰誰誰,這樣,但越大越不叫。造成每一次的家庭聚會,我都會很緊張,很有壓力。雖然說,還小的孩子還不懂什麼叫禮貌,且「稱呼長輩是種禮貌」這理論對小小孩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但這樣的想法在這文化裡是有點行不通的。所以,我們當有聚會的時候,都會先和小孩預習一下誰回來,要叫什麼,等等。每次每次都這樣。....但,幾乎每次都會很沮喪的回來,甚至有時也會受到一些批評。我們試過很多方法。溫柔的,威脅的,獎勵的,剝奪的...。為了這樣的事,難過到哭也有。可是,他不叫就是不叫,我能怎麼樣?這孩子,我懂他的個性。你越逼他,他不要就是不要。事情會越糟,不會越好。所以,後來,我只會稍微提醒他,但不會絕對要求他去叫。因為我知道我和我老公都算有禮貌的父母,我們只能以身為教,以身為例,讓他看見,當他的模範。我們不再撈叨地逼他去叫誰,只會提醒他一下。批評就被批評,這就我們當父母的來承受。因為我相信有一天,他一定會懂。

 

所以今天我聽到他這麼說,我其實很感動。因為,那代表,他其實都有記在心裡,都有在看,都有在聽,更重要的是,他有想要進步,他有想努力的意願。通常看他蠻粗魯的,但其實他有很細膩的心思的一面。在多人面前也會過度害羞。但,他的害羞反應是生氣。(台語有句話說,「歹勢兼生氣」。)所以他去到聚會,剛開始會常常變的好像很兇,人家在和他講話,他都不回應...,跟在家(我們面前)的他是完全兩樣。我們也很困擾為什麼會這樣。為了這樣的他,我們也很傷腦筋,也很懊惱,看著孩子這樣,沒辦法單純地融入團體裡,我看著也很心疼。而,對於,疼他的長輩們,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是好...。所以,知道他心裡在乎,我很高興。但,我不希望他為了讓我開心,他太逼自己。他說,「媽媽,妳明天有一件事很期待,開心的事對不對?你猜是什麼?」我說,「是帶你去高雄玩嗎?」他說,「嗯~,那也有。還有呢?妳猜猜看!」我說,「嗯~~....啊!我知道了。是,你會叫阿公阿嬤這件事?」他說,「嗯,答對了~!!!」其實,我們希望他會叫長輩也不是想要人家覺得他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或是什麼,只是希望他這樣叫長輩會很開心,他收到的疼愛會更多而已,他和長輩的互動和感情會比較好,這樣而已,沒有另外的理由...。但,最近我不太在乎別人的看法。當然需要改進的地方要反省改進。但,當我們已經做可以做的努力後,事情已然不變,我們必須等待,等待孩子長大,因為每個孩子有他長大的速度。所以,當我們自己知道我們不是偷懶的父母,我們也知道孩子並不是沒有在努力,只是他還沒辦法突破自己的殼的時候,我選擇不被別人的意見或是批評夾在我們親子關係的中間,毀掉我們親子關係甜蜜和信賴。我選擇等待,我選擇堅強,我選擇相信孩子。雖然有時還是會軟弱,但一次接一次的挑戰後,我臉皮越來越厚,越來越能把眼光放在該放的地方...。這是孩子成長的過程,也是我們父母成長的過程。

 

今天樂睡前說要跟神說說話....

 

他閉著眼睛,趴在床上,右手扣左手,開始說...

 

「神啊...,請祢讓我們明天有美好的一天。請祢讓我有勇氣叫阿公阿嬤...,然~後,讓我們都可以很快樂...。神啊,請祢幫助我能控制我的手。我今天把小孩的粥弄倒...。我在那邊玩,結果不小心就把他的粥弄倒了...。神啊,請祢幫助我能控制我的身體。我在那邊跳跳跳,結果就弄倒了他的粥,結果他就哭了,老師很生氣說我不可溜(應該是溜溜滑梯的事)...。所以神啊,請祢幫助我能控制我的身體。奉主耶穌基督的名禱告... 阿門...。」

 

他對我微笑,躺在床上。我也對他微笑。

 

我這樣回想剛剛的事,心裡很難過,好痛。眼淚一行一行地流下來,因為,我今天罵他罵得很慘...。

 

是這樣的。

 

我今天剛好要去裁縫機店買些東西,所以晚上帶他出去吃晚餐。去到裁縫機店時,我在和店長談事情,他好奇的這邊摸,那邊摸,還把弟弟的推車,推來推去。最後,好奇地打開了裁縫機下的抽屜。結果,他發現一元錢幣。他拿起來說,「我想要把它待會去,投進去錢筒裡面....。」店長說,「好好,那個可以。」我說,「不行不行,不可以。」我把一元還給店長。我整個心情很差,『怎麼要給人家拿錢?!』我從店走到停車場的這一段,對他不理不睬的,整個人都很生氣。叫他不能亂摸東摸西,人家的東西不要碰,不要拿...。因為這也不是第一次今晚他沒聽我的話。為什麼我講的話都沒在聽...?!

 

當我們走到車子的地方,他坐上車,我重重地打他的手打了三下。我說,「我打了你,因為你剛剛亂拿人家的東西,媽媽已經跟你說不是自己的東西不可以拿。我很生氣!」然後,我一邊開車,一邊開罵。我罵的很大聲,罵到我自己的耳朵都很難受。樂,一聲也不吭聲。我繼續罵。我哭著罵。真的好累,一整個晚上從吃飯到現在,顧著動來動去,顧著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他...。我的今天的耐性帶已經被拉到斷了。我說,「你如果不聽媽媽的話,好,那我都不管你好了。都不要理你了!!!」這樣...。結果換他哭了。他大聲的哭。難過的哭。他說,「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不理我~~~!!!」我哭。他也哭。後來,我吸氣,吐氣,吸氣,吐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因為我太生氣會有點過氧,喘不過氣的感覺...。

 

到了我要找的店,停車後,我叫他下來。此時我說,「樂匠,媽媽剛剛很生氣,因為你沒有聽媽媽的話。媽媽叫你不要亂拿人家的東西是因為你如果亂拿人家的東西,人家有可能會叫警察過來抓你,你就會被抓走。媽媽不想要你被人家抓走,所以才會叫你不要亂摸東摸西,碰人家的東西...。剛剛對你很兇,是不是嚇到你了?你是不是很難過?」樂眼淚冒出,放聲大哭,抱著我。我說,「對不起,媽媽剛剛對你很兇,因為媽媽太生氣了。我很愛你。」他點點頭。然後接著說,「可是,非洲的小孩還要很多錢,因為他們學校還不夠...。」我一開始想,「這跟非洲的小孩有什麼關係...?」他接著說,「所以我要投更多錢給他們,他們才可以...。」此時,我才明白,他剛剛說想把一塊錢投到錢筒裡面是因為他想把自己的錢筒的錢都投給學校在募款的「愛心麵包」裡面,捐給非洲的孩子們...。他跟人家要錢雖然不對,但原來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真正需要那一塊錢的孩子們...。所以我和他說,「所以你是為了非洲的小孩才想要那一塊錢的?」他點點頭說「嗯...。」我說,「那,你如果有這樣的想法,你都可以和爸爸媽媽說。不要去跟別人要錢,知道嗎?」他又點點頭說,「嗯,知道了。」

 

我問也不問他的理由,馬上臭罵了他一頓,其實想一想根本不是為了什麼,可能是為了面子...。我罵他的一句話裡,我說了,「我沒有教出要跟人家要錢的孩子!」這樣。我或許怕那店長覺得這小孩怎麼看到一塊錢就跟人家要...,到底在家是怎麼教的?所以又氣,又沮喪,加上整個晚上都被他氣這個,氣那個,已經累到沒什麼理智了,才會氣成那副德性吧...。有本書說,「媽媽不快樂,沒人會快樂。」我,讓我的樂匠,變的不快樂了。我們取「快樂」的「樂」為他的小名是因為我們希望他是個快樂的孩子。他天生特質其實真是個快樂的孩子,但,我很怕他會因為我變成不快樂的孩子。有人說,「God is most glorified when we are most rejoyced in the Lord.」(當我們在神裡面最喜悅的時候,神的名是最被榮耀的。)而我....。

 

現在看著孩子的睡臉,我真的很愛他,他真是個讓我很欣慰的好孩子,比誰都還映出神的聖潔,神的美好,神的愛,因為他總是馬上原諒我這個常常失敗的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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