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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的有其他狀況,光用講的是沒用的。要有適合他的方法。之於那方法是什麼,老實說我們也還在摸索,希望能找到適合他更有效果的方法。」

 

那天和教務主任與擔任老師會談時,我是這麼說的。兩位老師都點點頭同意。可是,我們都知道,我們還沒找的那方法是什麼。不過,我決定不為了這個是責罵孩子。不是決定要放任他,而是我相信,這孩子某個程度或許也很想融入團體,可是連他自己也都不知道他為什麼就是沒辦法融入團體裡。他衝動性的行為常常讓其他孩子不舒服。我一直很擔心,他為因此,交不到好朋友,或是被霸凌。現在才一年級,每個孩子都還算是心理單純天真階段,如果他一直這樣沒改善,到了六年級事情是如何,我不敢想像。或許我想太多也說不一定。因為,不管如何,神一定會陪伴他,比我還要在意他。可是母親的心思,不關孩子如何,或在哪一個階段,雖然有或重或輕的差異,永遠沒有斷絕的一刻。

 

回到家,我帶弟弟去睡午覺。快醒過來的時候,律動課教室的主任打電話給我。(此時,我也已經收到幼稚園A老師的回應與鼓勵。重看了幾次,鼓勵自己要堅強,要給孩子機會,不要著急。)因為剛醒過來的頭腦迷迷糊糊,我不敢接電話,因為怕自己講了什麼都不記得。

 

等弟弟睡著了,我和哥哥談了很久。我問他為什麼不喜歡待在教室裡,他一直不說。我說,「如果你不說出來,我怎麼幫你呢?」後來他終於開口,簡單一句回我,「因為很無聊啦~。」眼睛不看我。手動來動去,玩著玩具。雖然心裡很沮喪,我決定不發火地,這次用盡所有的耐心來傾聽孩子的心聲。「無聊?」「對啦~,無聊啦!」他不耐煩的回答。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我也沈默了。後來,我靈機一動,開口說,「樂匠。」他看著我說,「什麼?」我很鎮定地口氣跟他說,「樂匠,我決定不當你媽媽了。」他眼睛睜開,注視著我。「我決定不再當你媽媽了,因為我覺得很無聊。我都不能做自己的事。而且照顧小孩也很累。我決定我要去外面找自己的工作,做自己的事了。所以我不想再當你媽媽了。」他臉色一變,著急的衝著我來,抱著我,「不可以!!!!」我說,「為什麼不可以?你不也是這樣嗎?為什麼我不行。」他簡直開始抓狂,繼續喊說,「不可以!不可以啦!你不可以不當我的媽媽!!!」聲音開始帶著哭泣聲。

 

我還是很鎮定的說,「你也覺得媽媽不可以不當媽媽嘛,對不對?為什麼?我可以不當你們的媽媽。我如果不當你們的媽媽,或許我就不會無聊,也不會辛苦,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我也會錯過和你們的快樂時光,很珍貴的回憶。錯過就錯過了。」他緊緊抱著我。「不是嗎?」我繼續說,「你也是一樣。你選擇了不待在教室裡,我或許可以避免那50%無聊,可是你同時也錯過的那50%的快樂。現在你同學們也是一樣。他們或許也還在適應,都覺得無聊。可是他們選擇留在教室裡,他們雖然有時可能會感到無聊,但他們也能體會那50%的快樂。然後,因為他們決定留在教室裡,他們會越來越習慣,那50%的無聊可能會越來越少,而那50%的快樂會越來越多,可能會變成80%, 90%,到最後可能都不會感到無聊,覺得很快樂。可是你,因為選擇跑出教室外,你都沒辦法習慣,永遠覺得無聊,而且也失去那50%的快樂,所以到最後什麼都沒有,等於零。」

 

他此時安靜地聽著,等我快講完時,他就帶著後悔的聲色一半哭著說,「對不起,媽媽~~~。不會再從教室裡跑出來了~~~~。」

 

這就是完美的結局嗎?沒有。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了斷。這是他此時此刻的感覺,依照我對他的了解,是不會持續很久的。所以我們還是需要具體的辦法。

 

然後,之於主任的來電之事,我一直到了晚上要出去的時候,等我終於有自信自己可以講清楚並好好聆聽的狀況,我才回電給主任。和主任分享詳細狀況之後,主任建議了一個方法。簡單說就是如下。

 

1.    「秘密基地」

 

(1)  請老師和孩子兩人一起決定,當孩子坐不住的時候可以去的一個安全的「秘密基地」。(我建議這個秘密基地最好是老師可以看到的地方,更好的是在教室裡的某個角落。)此時,請老師對他強調「這只是我和你的秘密,其他人包括媽媽也不知道的喔。」這樣。

(2)  請老師和孩子約定當他坐不住的時候,若老師允許可以讓曜寬去那個「秘密基地」,並約束除了「秘密基地」其他地方都不能去。但,只能允許10去秘密基地。

*我也會每天稍微提醒他「若你坐不住了,記得要去秘密基地,這樣老師和媽媽才會放心喔。」但,我盡量就不每天強調或追問他有沒有從教室跑出來這件事。

(3)  若已經去過秘密基地10次了,就重新請老師和孩子討論新的「秘密方法」,例如,當覺得無聊時可以安靜畫畫或是看書等,做一些不影響其他孩子和教課進度的事。但,也是只能允許10這樣。

(4)  若孩子可以遵守這樣的約定了,這次請老師建議下一個「秘密約定」,例如,當孩子覺得無聊時,只能趴在桌上,不可以離開位子,等等。以這樣的方式試著慢慢收小他的行為,讓他可以將自己的行為縮到規矩的範圍內。

 

我覺得是一個值得一試的方法。第一是可以慢慢收小他的不好的行為,但第二,最重要是我想這方法可以幫助老師和孩子建立信賴關係和默契

 

因為樂這小孩需要看著見,我做一個表格,若有遵守約定,請老師幫他蓋一個章,或是貼貼紙等,讓他知道他有達成和老師的約定。當他的達成約定時,或許可以在大家面前讚美他(只讚美行為的部分,但不提「秘密約定」的部分),讓他知道他的行為是值得讚美的,同時也可以鼓勵其他孩子一起努力改善自己的行為。我覺得此時,不用紀錄他做不好的部分,因為好的行為越來越多,他對自己越來越有信心和自信,我相信他的不好的行為就自然會越來越少。(我認為若有不好的行為,當場處理並輔導即可。)

 

另外,我自己下午也想了一個鼓勵孩子的方法。

 

2.    我對孩子的獎勵方法

 

 

 

首先我和他討論並決定一個「獎勵品」,這獎勵品非是物質,而是活動,例如睡覺前幫他按摩一下(他好愛),一起看電影,一起做麵包等等。然後我和他約定,若他一堂課都沒有跑出去教室外,我就請老師幫他蓋一個章。若他收集了10個章,他就可以得到他的「獎勵品」。

 

 

我晚上寫了一封信給老師,首先感謝他這將近兩個禮拜的包容。這位老師真的很努力想幫忙孩子融入團體裡。一直沒辦法達成的原因,我想大部分不在於她,是因為她遇到了太特別的孩子了。所以我誠心和她說「老師您辛苦了」之外,寫上以上的建議給老師,希望她若情況允許幫忙一起執行這樣的方法。我原本想說用打的,因為畢竟我手寫中真的很吃力(我的母語是日文...,或寫英文也比較快...中文好吃力)。可是我想要親自用手寫表達我對老師的謝意和鼓勵,我挑選了一對我很喜歡的信紙和信封,花了蠻長的時間,有時用修正帶修正一下,寫完了這封信。就像我開車到學校和老師們會談前一樣,一邊寫,心裡一般禱告神會透過我的信將我的心意傳達給老師,神會賜我們智慧想出辦法幫助孩子。在此信的最後,我追加一段話。

 

 

以上方法是我們今天的討論後,想到的。不知道對XX會有像我們期待的效果,可是我覺得值得一試。他接下來的時間,我想他的一些行為還是不會完全消失,一定還會試著跑出教室外,試探這樣的方式是不是可以讓他避免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但我們可以慢慢鼓勵他,給他自信和信心其實他是可以「守規矩」的,是有能力改變自己的,我相信他好的行為會慢慢增加,其他的不好的行為也會慢慢消失。這是一場馬拉松,他開始起跑而已,希望我們可以幫助他看見他已經跑了多少而感到快樂,而不是讓他看見他還繼續要跑多少或是跌倒多少次了而洩氣。我們很感謝C老師(孩子的擔任老師)願意用心試著了解XX並和我們討論可以幫助他的方法,因為對XX這樣的特質的孩子而言,一位願意了解他並陪伴他克服弱點的老師實在太重要了。誠心謝謝您!

 

 

這是禮拜四晚上寫的信函,準備禮拜五交到老師手裡。一整個早上,我心裡一直掛心著老師看了會怎麼處理,會不會影響她的課程,會不會照成困擾?心裡有些擔心,但也有一些期待。因為根據我這兩個禮拜的觀察,孩子的老師是一位很願意溝通的老師。我相信,她或許也有想出一些辦法了。

 

禮拜五去接孩子時,看到老師幫孩子背著書包,而孩子呢,不見人影。老師笑著走到我車旁(我站在車旁等著),我也走進一些。老師說,「媽媽,我看到你的信,然後我也做了一些修改了。」

 

間單說,老師的方法是,讓孩子挑一個角落在教室裡(包括教室後方的陽台,因為老師知道孩子喜歡在外面)當他的「秘密基地」。若孩子覺得他已經坐不住了,老師允許孩子在課上的20分鐘去秘密基地安靜坐著。但是,遊戲規則是,當他想去秘密基地的時候,孩子必須舉手表示他要去秘密基地,安靜地走到後方拿起小椅子,走到秘密基地,安靜地坐著看書(只能看書)。

 

「然後呢?」我迫不期待地問。老師開心地說,「他有遵守約定耶!」「真的?!」我興奮地回應。「都沒有從教室跑出去?」我確認問。「都沒有跑出去!」老師確定回。「而且,」老師追加,「他第一堂課只花了十分鐘就說要回座位了。我問他,『你確定?你還有十分鐘,你放棄了,這堂課裡,你再也沒有機會可以回去秘密基地囉?你確定要放棄嗎?』他回我,『我確定。我想回座位上了。』」「真的啊?!太好了!」我們兩個,well,至少我,開心地快跳起來了。「今天回家要好好稱讚他一下!」我說。「一定要,一定要!」老師回。

 

我其實好佩服老師。因為,憑良心講,哪裏有這麼無私的老師呢?孩子不但在她課上喊「無聊」,而且實際從教室逃出去,她可以不計較,犧牲自己的課上的20分鐘給孩子時間和空間等候並幫助他適應團體。這真的需要將自己放在孩子的立場想,願意試著體會有特殊需求的孩子的心思才能辦得到。若是有一些自己的驕傲就辦不到了。真的不簡單。我很感動,也很感激。謝謝神,真的謝謝祢,回應我的禱告。雖然我或許還不是很認識這位老師,但到我目前的觀察而言,神真的賜給樂一位願意瞭解他,適合帶他的老師。

 

那天,孩子回家後的情緒一直都很穩。我可以感覺到他心情很好,整個人都在發光。對自己有自信,又開心的孩子是多麼閃爛又可愛。他缺了一顆門牙的笑臉,甜到我都快溶解了。「媽媽,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很棒?」他嘴咧開自傲地說。「當然!你超棒了!!!」我肯定他。他嘿嘿嘿地笑。因為他心情穩,我自己也覺得很平靜,情緒也很穩。好久沒有過了這麼愉快的一天了。感謝神。我也將此事馬上在律動課後和B老師分享。借B老師的話說,「就像求輕輕拍拍可以持續跳上跳下,可是如果拍太大力,球就會彈出去。樂,就是不喜歡被約束,需要一些反沖空間。」

 

可是事情就會這樣畫了一個美好的句點嗎?沒有,當然沒有。這是起點而已。

 

今天,去接孩子的時候,老師跟我說,「他今天....,又回到以前,有點....」

 

聽說,他第二堂課完全沒回教室,因為執政部也沒人手,他只好被送到校長室去,在校長旁邊幫開會中的校長做筆記,啊,沒有,自己塗鴉。天啊....,才第幾天而已,我們就進到總統府認識了總統啦?!的感覺,非常複雜...。哎,我能不能可以不要每天這麼刺激呢?可不可以要去接小孩時,不用預備「要有心理準備聽到什麼事都不怕」的堅強呢...?每天好像在海裡掙扎生存的一艘船一樣,不知今天會發生什麼事,會不會有暴風雨的感覺,真的真的很不好.....,太刺激了。可是我一向不喜歡什麼刺激,雲霄飛車也不敢坐的我來說,我只求平安,平靜的育兒經驗,而神卻給我這麼特別的經驗。因為好累,有時像快中風氣到流鼻血,有時覺得快要得了精神分裂或是憂鬱症,可是太神奇了,我還是好好的耶...。感謝神,真的要感謝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裡面什麼時候,在哪裡藏了這樣的力量和堅強...。我們猜測可能是因為隔了週末,他那自信,成就以及快樂的感覺可能在週末裡淡掉了。所以,「我覺得今天才第二天而已,要判斷這樣的方法有沒有效是太早了一點。我覺得這週也請老師幫我們觀察看看他的狀況,同時我也會在家裡提醒並鼓勵他遵守和老師的約定。」我和老師因此達到共識。

 

回家路上,我也沒有因此罵了孩子,反而以帶著有點幽默的方式鼓勵他,並且演戲給他聽幫助他能體會老師的感受。「沒關係,明天還是新的一天。還是有機會的。你再努力看看,好不好?」我說。「嗯。」他回。我相信,明天會更棒的。

 

可是明天是整天日(禮拜二要讀整天)。他晚上可能又想起,說,「啊~~~~,我明天想要半天就回來了!!!」又開始抱怨。因為整個晚上,老公又要應酬,身體和精神都好累的我,忍不住開罵了他說,「我們都好努力想幫助妳融入團體。而你只會一直抱怨。你看看,其他朋友有沒有像你這樣的待遇?老師都犧牲了自己課上的二十分鐘,而你呢?我看不出你有在努力。你要學習接受你的現實的狀況,不要一直抱怨。」我話,或許講重了一點,可是我想讓他知道,很多人都是因為他而在努力,我希望他可以看見,並自己也要鼓勵振作,試著加入團體。「因為剛開始而已,我沒有要求你做得很完美,可是至少你要試試看。不要沒事一直說,你不會。你不願意,你就真的不會。」他安靜地聽,或許不敢吭聲,但我相信他有聽進去。我相信他也想改變。

 

育兒是長期的馬拉松,有時真的會想放棄,也很想休息。但,如果自己孤單跑是很辛苦的。孩子在跑馬拉松,我們也只能為他加油不能為他跑。但,我相信神更在意這孩子。祂一定會照顧他的。我只求智慧如何引導並帶領他...。我的兒子或許會在大家回憶中的秘密基地的男孩,各位同學和大人或許對他會有不一樣的看法,不一樣的指指點點,也有可能會有人笑他好膽小都逃到秘密基地去。但,那秘密基地的男孩,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從他的秘密基地走出來,勇敢面對他的人生,接受神賜給他的生命旅程,一直到那一天,他的秘密基地不是讓他躲起來的洞穴,而是讓他預備好勇敢向前走的安全地帶,屬於他自己的空間。雖然是他母親,老實說,我沒辦法完完全全瞭解他的心思,或想像他在那秘密基地裡想著什麼,看著他的書。不管怎麼樣,我只能在秘密基地外,為他祈禱,守護他,為他加油。只要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切都有希望。神,一定有祂的用意,特別預備給樂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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